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胡慧茵 广州报道

多方斡旋无果，俄罗斯还是决定先暂停执行黑海粮食外运协议。

11月2日，黑海粮食外运联合协调中心方面表示，乌克兰、土耳其和联合国代表团同意当天不安排任何船只在黑海粮食倡议下移动。这是自外运协议执行以来，联合协调中心首次中断船只移动。

尽管外运协议仍在暂停执行，但早前，俄罗斯方面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10月31日，俄罗斯国防部发布声明称，俄罗斯作为农产品外运协议的主要参与者，并没有退出这些协议，而只是暂停执行该协议。当天，俄方还表示，将继续通过外交部及其他部门与土耳其和联合国进行接触。

受此影响，国际粮食价格迅速飙升。10月31日，巴黎泛欧交易所12月小麦期货合约价格上涨4.1%至351.5欧元/吨。另外，当天玉米和大豆油期货价格均有上涨，芝加哥期货交易所的玉米期货价格上涨2.4%至每蒲式耳6.97美元，大豆油价格上涨约1.65%。

黑海港口是重要的粮食运输通道。据悉，全球每年超过四分之一的小麦和大麦出口、约五分之一的玉米货物和大部分葵花籽油运输都依赖黑海地区。而就在俄罗斯宣布暂停执行外运协议后，10月30日，乌克兰经海路的粮食出口陷入停滞。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研究员钟钰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若黑海粮食出口协议提前终止，将会对俄罗斯和乌克兰两国的粮食出口形成阻碍，而目前来说，影响主要集中在乌克兰地区，“因为俄罗斯的粮食除了从黑海港口出口，还有很多其他的途径，但乌克兰粮食只能从黑海港口运输。”

对于提前暂停协议，俄罗斯方面确实有它的盘算。俄罗斯政府有官员表示，俄罗斯粮食今年获得丰收，已准备好在国际市场取代乌克兰供粮。俄罗斯能在多大程度上抢占粮食市场份额仍未可知，但市场普遍认为，全球粮食价格或再面临波动。

暂停协议，谁受影响更大？

原本将在11月19日到期的黑海粮食协议，提前迎来了变局。

10月29日，俄罗斯指责乌克兰袭击参与保障海上粮食走廊安全的俄船只，并宣布暂停参与执行黑海港口农产品外运协议。这就意味着，为期120天的出口协议提前终止。30日，为落实黑海粮食外运协议设立的联合协调中心表示，由于各方未就运粮船进出黑海运粮走廊达成协议，当天没有船只进出的安排。

在外界看来，这样的场景颇为“反常”。毕竟自粮食倡议实施以来，粮食外运始终有条不紊地恢复。

10月20日，乌克兰基础设施部宣布，2艘装载8.2万吨农产品的货船离开了乌克兰南部港口。自黑海粮食外运倡议实施以来，共有362艘货船离开乌南部港口，乌克兰已出口800万吨农产品。谈到粮食外运的成果，联合国高级贸易官员也表示，在7月到9月期间，俄罗斯小麦出口翻了三倍，乌克兰小麦出口翻了四倍多。

但俄罗斯方面仍然对本国的粮食外运存在担忧。俄罗斯驻联合国代表曾向联合国表示，协议中涉及的俄粮食和化肥出口部分未被执行，同时，认为乌克兰粮食外运并没有解决贫困国家的问题。这也成为了俄罗斯此次宣布暂停黑海粮食协议的导火索。

中信建投期货首席研究员田亚雄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从出口国家来看，主要到货地点集中在地中海沿岸国家，即西班牙、意大利和土耳其，发往东非地区的肯尼亚、埃塞俄比亚、索马里等国的出口量非常有限。

另一方面，田亚雄指出，具体来看，绝大多数粮食都是发自于黑海三港，俄乌冲突以及制裁因素使得俄方的出口有限，使得合约的执行更有利于乌方而非俄方。

光大期货农产品研究总监王娜也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从目前来看，俄罗斯出口的还是小麦和玉米这类谷物，而乌克兰地区的玉米出口占比较大，所以黑海粮食出口协议宣布暂停，对乌克兰的影响也会更大。

就目前来看，俄罗斯方面对本国粮食外运的效果并不满意，或希望借助黑海粮食协议谈判的契机改善本国的粮食出口现状。

10月29日，俄农业部长德米特里·帕特鲁舍夫表示，俄罗斯准备在未来4个月内向最贫困国家无偿提供多达50万吨的粮食，并完全取代乌克兰粮食，且以可接受的价格向所有感兴趣的国家进行供应。

“从俄罗斯方面最新的表态来看，它将会考虑替代部分乌克兰出口的份额。由于乌克兰出口的区域没有涉及到贫困国家，而俄罗斯政府向这些国家出口50万吨粮食，可能会使整个市场的出口格局和方向发生一些变化。”王娜说道。

粮食贸易格局生变

在暂停执行黑海粮食协议的同时，俄罗斯方面也紧锣密鼓为增加粮食出口做准备。

10月30日，俄罗斯联邦委员会副主席康斯坦丁∙科萨乔夫称，鉴于俄罗斯大丰收，俄罗斯准备好在国际市场上完全取代乌克兰的粮食。据俄方评估，预计在本收获季，俄罗斯粮食出口量将超过5000万吨。尽管俄罗斯方面预计今年粮食收获和出口情况乐观，但去年同期俄罗斯粮食出口量处于同比下降的态势。据悉2020至2021农业年度俄粮食出口量为4900万吨，去年同期数据仅为3810万吨。
                                     

另外，俄罗斯的粮食谷物和化肥出口速度也面临放缓。统计显示，2021年54个国家购买俄罗斯小麦，而今年只有24个国家。

王娜表示，俄罗斯出口粮食，不仅取决于这些国家本身的供需关系，还要考虑以往接受乌克兰地区出口的一些国家，现在能否接受俄罗斯谷物。

钟钰也认为，俄罗斯粮食出口还将面临两方面风险，“首先，俄罗斯今年遭受经济制裁，外汇使用受限，部分农产品出口需要用卢布结算，这必然会使其粮食交易范围和交易量受影响；其次是，部分国家对俄罗斯的制裁，会对俄罗斯的粮食出口量产生影响。”

“只要外界对俄罗斯经济的制裁不结束，难以动用外汇的情况未缓解，那俄罗斯的粮食出口量将不会有大的提升。”钟钰向记者表示，俄罗斯想在国际市场取代乌克兰供粮的目标将不会实现。

相较于俄罗斯，乌克兰的粮食贸易前景更受外界关注。在王娜看来，目前外界关注的是乌克兰滞留在本国的谷物如何消化的问题，“这个问题最初在俄乌冲突开始时有出现过，即乌克兰的谷物和油料滞留在海上而没有办法卸载。而现在，这个问题可能会再度浮现。”

Hedge Point Global Markets美国农业部门主管Chris Trant表示，黑海协议的提前终止意味着农民可能面临小麦和玉米储存空间不足、无处可去的问题。

出口问题受阻固然是难题，但眼下，粮食采购和贸易格局的改变将带来更加长远的影响。

乌克兰农业部表示，受冲突影响乌克兰2023年冬季播种面积可能减少30%-40%。种植减少将影响未来的出口，另一方面，受到俄乌冲突的影响，当前很多国家都减少从乌克兰采购的粮食量。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UN Comtrade）的数据显示，今年6月至7月，已有30多个国家不再从乌克兰购买粮食。

王娜认为，“那这部分粮食份额就需要由其他国家来弥补，比如中国也将进口采购的需求转向俄罗斯或巴西这类国家。”采购需求转移导致国际粮食贸易格局发生变化。钟钰表示，主要的粮食出口区域包括南美、北美和澳大利亚，当前南美和北美地区的粮食出口量正获得意外的增长。

除了粮食购买市场转移，黑海粮食外运协议的暂停还可能引起地区粮食种植种类的变化。荷兰合作银行驻伦敦高级分析师Michael Magdovitz表示，乌克兰农民可能会拒绝种植“卖不掉的”农作物。

多种因素下，受访专家们普遍认为国际粮价将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实现攀升。

钟钰向记者表示，当前粮食贸易格局已经发生变化，预计国际粮价将处在高位，上涨幅度甚至会达到20%。

王娜也认为，未来国际粮食价格确实会处于相对高位，“一方面是由于今年干燥炎热的天气，导致很多国家的产量出现下降，所以全球的粮食供应还是相对紧张；而另一方面，以美国为例，即美元走强会导致其出口成本上升。同时，因为各国有为本国留存更多粮食的需求，这些因素都会推动国际粮食的价格。”但同时她表示，就目前来看，国际粮食价格还是较难出现大幅度的调整。